忙碌，总是让人把很多东西甩在身后，顾不上看一眼。前阵子，我像往常一样，吃过晚饭，坐在阳台上，随手拿了本有点年头的老书翻看。一阵微风吹过，阳台晾的衣服一角被风卷起，一下子就让我盯着它入了神。那风，那衣服摆动的样子，突然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操场上放纸飞机的场景。一瞬间，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，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，还有纸飞机划破空气的声音。
我的童年，那可是实打实的“纸飞机黄金时代”。我们那时候，没有现在这么多花里胡哨的电子玩具，放学回家，要么就是泥巴大战，要么就是人手一张纸，折来折去。我记得最清楚的，就是和邻居家的小胖。我们俩，一个负责“设计”，一个负责“试飞”。我手巧，能把纸折得规规矩矩，尖头、宽翼，各种花样都能来。小胖力气大，胳膊一甩，纸飞机就能飞得老高老远。我们最爱玩的，就是在学校操场上，看谁的飞机飞得最久，飞得最远。
有那么一次，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，我们俩趴在草地上，看着一架摇摇晃晃的纸飞机慢慢消失在视野里。小胖突然扭头对我说：“等我们长大了，也要一起坐飞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，就像咱们的纸飞机一样，飞到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去！”我当时瞪大了眼睛，使劲点头，说：“谁反悔谁是小狗！”那句话，那约定，被我们俩郑重地写在了各自的“秘密笔记本”里，还画上了简笔画的纸飞机，底下歪歪扭扭地签上了我们的名字。
时间这东西，真是个无形的大手。它推着你往前跑，推着你长大。初中、高中、大学，各种考试、各种升学压力，把我们这些“纸飞机设计师”和“试飞员”都变成了埋头苦读的书呆子。后来毕业了，工作了，柴米油盐，房贷车贷，生活的重担一件一件压下来。每天睁开眼就是一堆事儿等着处理，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想什么纸飞机，什么“去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”？那些曾经的约定，就像那架飞远的纸飞机一样，渐渐地就消失在了记忆的尽头，偶尔在梦里闪过一两下，第二天醒来，又被现实的洪流冲刷得干干净净了。
去年年底，家里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，准备迎接新年。我清理一个积灰已久的旧木箱子，箱子里面塞满了各种旧书、老物件。翻着翻着，我的手突然就摸到了一块硬硬的纸板。拿出来一看，我的心瞬间就漏跳了一拍。那是一张发黄的旧照片，照片里是两个小小的身影，背对着镜头，各自高高举着一架纸飞机，在夕阳下笑得灿烂无比。我的眼神一下子就定格了。那不就是我和小胖吗？照片背面，还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：“和纸飞机的约定，我们去远方！”
看到照片的那一刻，我整个人都呆住了。心里五味杂陈。那个约定，它还在！它就这么安静地躺在这个旧箱子里，被我遗忘了这么多年。我立马就拿起手机，把照片拍下来，发给了几个还在联系的老同学，问他们还记不记得小胖，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。大家看了照片，都感慨万千，说这都多少年了，早就没联系了，甚至有几个同学连小胖的名字都差点叫不全了。我有点不甘心，又去翻找以前的老同学录，甚至还登录了十几年都没用过的QQ空间，想看看有没有一丝半缕的线索。结果，找到的大多是空白，或者是一些早就成了僵尸号的资料。关于小胖，我只依稀记得他家在村头那棵老槐树旁边，再具体的，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。
折腾了一晚上，一点结果都没有，心里挺失落的。但失落之余，我反而开始琢磨这事儿了。那个纸飞机的约定，它真的就必须实现吗？我和小胖，现在天南海北，估计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。当年那个“去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”，现在想想，可能更多的是一种童年特有的浪漫和幻想。可转念一想，我现在的这份工作，不也是每天都在面对各种未知的挑战，想办法去“飞向”一些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吗？我每天都在努力学习新东西，解决新问题，不也是在为我自己的“远方”而奋斗吗？这种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和探索，对更高目标的追求，不就是纸飞机约定里那种“飞向远方”的精神延续吗？
我突然就明白了。纸飞机的约定，重要的不是那个具体的目的地，也不是必须和小胖一起去某个地方。更重要的是，它代表着一种纯粹的、不设限的梦想，一种敢于放飞自我的勇气，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。虽然不能和过去的那个小胖一起手牵手，坐上真正的飞机去实现那个童年的承诺，但我把那份飞向远方的精神，那份对梦想的执着，原原本本地带到了我现在的生命里。每当我遇到困难，觉得自己的翅膀有点沉重，快要飞不动的时候，我就会想起那张照片，想起我们高举纸飞机，笑得无忧无虑的样子，提醒自己，不要忘记最初的梦想和那份纯真的勇气。
你看，这个约定，它一直在我的心里，没有消失。它不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，而是一盏灯，总是在我迷茫的时候亮起来，提醒我无论走到哪里，都要保持一颗敢于飞翔的心。它不是具体的地点，而是我前进的动力，是我生命里，永远不会过时的浪漫。